作者丨曼娘主播丨茉清
黑龙江的冬季是不缺雪的。那天的雪下得格外大，细细碎碎、密密匝匝地，分外好看。我便去小游园看雪。
小游园已全然不是春夏秋那三季的模样，褪去了昔日的热闹繁华，只留下满目的清冷与荒凉，我却不由地快乐起来，想这一季的小游园准是专门空下来等我的，尽管我热热闹闹的过去是那么无情地背叛了他空下来等待的过去。他亦是不计较的。
那些红彤彤宛如珊瑚般的枝条如此突兀地立在皑皑白雪中，一大片一大片地，极为艳丽，炫痛了我的眼。我说这是红瑞木。你讶然，说如此红艳的枝条应该叫红柳才合适。我附合着，说这么柔软的茎，这么灿烂的枝桠，像极了婀娜的女人，“妹妹是红柳”叫得顺风顺水又顺口。你便朗声大笑。笑声在我的头顶回荡，震落了枝条上的雪。
红瑞木是一种很奇怪的落叶灌木，老干暗红色，枝桠血红色，是少有的观茎型植物。初春开始，随着绿叶的抽芽长大，枝干的红艳也逐渐老旧，直至暗红、红褐、褐色，它把红艳给了叶子。到了晚秋，百花落尽之时，枝干更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红艳去感染着叶子的色彩变化。初冬时节，随着一枚枚鲜红秋叶的飘零落幕，枝干才又恢复成艳丽的红彤彤。
我从梦中惊醒是因为梦到了你的离开，此时的你紧紧地攥着我的手，向红瑞木的深处走去。我努力地张大眼睛盯着你，生怕一松手一眨眼就会回到离别的梦中去。我皱着眉嘟着嘴，满脸都是委屈和忧伤。我想起了红瑞木的枝干。那些红艳的枝干自从遇到绿叶后，便沦陷了自己的全部心力，她拼尽全力把自己的血色给予了叶，可是怎会料到，秋叶褪尽，青涩染满红霜时，也到了他们分离的时候。悲伤的枝干，褐色的枝干，曾经红珊瑚般的枝干，忍痛送别了一枚又一枚鲜红的秋叶，凋零的秋叶，曾经青翠欲滴的秋叶。
落红不是无情物，化作春泥更护花。悲伤的枝干是否知道秋叶凋零的秘密？如此深情的爱，如此放纵的深情，倘若不说，可懂？
那是一座远离城市的草房，向阳，窗子很亮，院子宽阔，门前碧水垂柳，房后稻谷幽香，可爱的各种动物们在远远近近间追逐打闹着。因为我想在草房的树下喝茶，你便决定在此安居。我放下茶碗，假寐不去看你，你急巴巴地赶走吵吵闹闹的动物们，而后又静静地回坐在我的身旁。每次这样设想的时候，我的胃都会被扯拽得生疼。
我告诉自己不许哭。
我要你和我一直牵着手走下去，从青丝如墨到白发如霜。
我要你给我一个陪伴的承诺，从年少轻狂到步履蹒跚。
我要你给我一个答案，露水要经过多少磨练才能结成姻缘。
我要在那座远离城市的向阳草房里与你共渡春秋，我为你煮饭洗衣，你为我对镜贴花*。可是，可是，可是，再鲜红的秋叶也要凋落成泥，枝干把全部血色给了叶，叶必须还回枝干最初的模样。
这不仅仅是报答，更是责任。
自从梦见你离开后，我开始害怕夜晚的来临，我害怕一个不小心的转身又会耗尽我一生的思念。我试图用你的名字温暖被凉意浸透的旧梦，可是那些镌刻在记忆中的美好过往，却被月圆月缺的夜晚碎成一地的落寞。于是知道，醇厚迷人的不仅仅是烈酒，还有那些嵌入心底的记忆。
红瑞木的果实洁白小巧，圆圆的，很是好看。想想吧，红的茎，绿的叶，白的果，该是何等地相得益彰。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，它的树皮、枝干、叶都可药用，有清热解*、止血止痛、抑菌的作用。
红瑞木的花语是信仰。一如我对你的思念，那么清楚，那么坚固。这是你给我的，爱的信仰。
万分心疼红珊瑚般的枝干。一次次地与血脉相通的秋叶诀别，一次次地滴血心伤，满树秋叶落尽，寒冷的冬天就来了，没有了叶的陪伴，枝干将独自去面对严冬里的冷雪风霜，他孤独地仰望天空，等待春天的到来。那遥远又咫尺的春天呀，是否能够听得到枝干来自灵*、来自生命的呼喊。
终于盼来了春暖河开。那枝头抽出来的绿叶哟，可是上年凋零的那一枚？亦如我身边的你，华发缠绕着的是否还是年少时的那颗心？
作者曼娘蒙古族，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大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出版个人文集3部，散文集《跪拜我的大漠长林》入选中国多民族文学丛书，有作品被译成蒙古文、哈萨克文，并收录到十余部选本及中学生语文阅读试卷中。曾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、首届大庆岁月文学奖。鲁迅文学院第11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。呼伦贝尔鄂伦春旗人。
主播茉清一份执念，一瓣心香。最美的时光里遇见最好的自己。用声音传递爱与美好，用最真、最朴实的情感诠释文字。；喜马拉雅FM：茉清。
图英国画家JoGrundy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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