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话蟹
前言
蟹古称“螯”,又称“无肠公子”,有海蟹与河蟹之分。我国比较有名的河蟹品种有:阳澄湖闸蟹、嘉兴南湖蟹、上海崇明蟹、赵北口蟹和胜芳蟹等。赵北口蟹是一个品种的名称,因以原来赵北口一带产出量最高、品质最好而得名。现在,河北、河南、山东等地人工养殖的螃蟹多为赵北口蟹。
据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资料显示,原来赵北口一带盛产螃蟹,每年九、十月份进入产蟹旺季,日上市量约有上万斤。清代诗人翁方刚在其《赵北口》一诗中曾有过“蟹簖湾湾罫布棋,霜空老柳照横漪”的描述。“蟹簖”指的是捕蟹的竹笼,“罫布棋”就是星罗棋布的意思,可见当时赵北口螃蟹产量确实是极高的。赵北口蟹皮壳较薄,为浅绿色,体形肥大,单只重量可达六七两左右,深受京津一带食客的欢迎。
螃蟹是一种比较凶猛的动物,因此常有人将勇士形容为“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”。实际上,我国食蟹历史非常悠久,在《周礼·庖人》中就有周天子食用“青州之蟹胥”的记载。唐代诗人李白也曾留有:“蟹螯即金液,糟丘是蓬莱。且须饮美酒,乘月醉高台”的诗句。千百年来,食蟹赏菊已经成为金秋时节文人墨客之间流行的一件雅事。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八回“林潇湘魁夺菊花诗,薛蘅芜讽和螃蟹咏”就是关于大观园内“食蟹、赏菊、对诗”场景的描写。
赵北口人食蟹多以清蒸为主,清蒸能最大限度的保留螃蟹的鲜味和营养。尤其到了中秋节前后,白洋淀一带都有蒸食螃蟹的习俗。所以,民间留有“王港的螃蟹顶盖肥”的谚语。(也有一说是“王港的螃蟹顶盖肥”。王港是赵北口西南一侧的水淀,是赵北口螃蟹的主要产地。)
螃蟹与历代诗词
李春碧,李洪泽
(《中国食品》年第10期)
据史籍记载,两千多年前的《周礼》中就记有王宫厨师养蟹的事。唐、宋时,出现了—些关于蟹的专著,诸如傅肱的《蟹谱》、髙以孙的《蟹略》、王以佐的《蟹颂》等。在我国,因产地不同,螃蟹又有河蟹、江蟹、湖蟹、海蟹之分。颇为著名的有:河北的赵北口和胜芳的河蟹,南京长江段的江蟹,浙江的炎亭江蟹,海南的和乐蟹,安徽巢湖和山东微山湖的湖蟹,其最著名的是江苏澄阳湖的清水蟹(又称大闸蟹)和洪泽湖的中华绒蟹,等等。
螃蟹与海参、鲍鱼被誉为水产“三珍”,我国历代不少文人墨客对它情有独钟,留下了许多华丽的诗篇。
横行,是螃蟹的显著特征。“斜风细雨满江湖,带甲横行有几多?”无“蟹”字而蟹之多,显现眼前。唐代著名诗人皮日休《咏螃蟹》诗曰:“未游沧海早知名,有骨还从肉上生。莫道无心畏雷电,海龙王处也横行。”短短四句,把镑蟹描绘得形象逼真,意趣横生。
螃蟹还有四种雅称:以其横行,曰镑蟹;以其行声,日郭索;以其外骨,曰介士;以其内空,曰无肠。由之,螃蟹便有了“横行介士”、“无肠公主”之美称。“漫寻尔雅,见介士横行,郭索盈野。最爱绀甲青匡,金膏雪炙a吴江公子肠立断,甚西风,酒旗潇洒。相逢何处,沙汀渔火,村庄茅舍。”(清?尤侗《[桂枝香]咏蟹》)优美的词中亦无一字言及“蟹”,而螃蟹之雅名处处可见。真可谓“不着一字,尽得风流”。
稻熟菊盛,正是捕蟹、赏蟹、啖蟹的最佳时节。唐代诗人唐彦谦咏《蟹》诗中道:“湖田十月清霜堕,晚稻初香蟹如虎。扳罾拖网取赛多,篾篓挑将水边货。”“草卧夕阳牛犊健,菊留秋色蟹螯肥。”(宋?方岳《次韵田园居》)。“西风吹人不得寐,坐听鱼蟹翻菰蒲。”(明-梵琦《晓过西湖》)“猛霜风,渐肥郭索。是处橙香,荐他*玉。”(清.洪亮吉句)“蒌蒿浅渚,有郭索爬沙,搅乱村杵。溪断霜红,织满夕阳鸦渡,渔人拂晓提筐唤……”(清?陈维崧《[桂枝香]蟹》)“螯封嫩玉双双满,壳凸红脂块块香。”(《红楼梦》中林黛玉句)
也有人在咏蟹的同时,借物讽事,指刺权贵。“稻熟江村蟹正肥,双螯如戟挺青泥。若教纸上翻身看,应见团团董卓脐。”(明?徐渭《题蟹》),东汉末年董卓,大腹便便,颇类蟹腹,故狂生用以比喻之。
鲁迅先生曾称颂第一个吃镑餐的人是了不起的“勇士”,谁是吃蟹第一人,至今史无考证,但其味美已举世公认。
也许人们还不全知蟹有四味:蟹身肉洁白晶莹,胜似白鱼;大腿肉丝短纤细,味同干贝;小腿肉丝长细嫩,美如银鱼;蟹*香味绝天下,品尝自知。对此,清代著名剧作家李渔早有赞叹:“蟹之鲜而肥,甘而腻,白似玉,而*似金,已造色、香、味三者之至极,更无一物可以上之。”堪谓有“满腹金相玉质,两螯明月秋江”之美,令人馋涎欲滴。
“九月团脐十月尖,持螯饮酒菊花天。”“持螯饮酒”颇有一种高雅闲适的情趣。自称“臣是酒中仙”的唐代大诗人李白诗中曰:“蟹螯即金液,糟丘是蓬莱。且须饮美酒,乘月醉高台。”他那一副持螯举觞之态、疏狂晕乎之状跃然纸上。
唐彦谦则写得妙:“充盘煮熟堆琳琅,橙膏酱渫调堪尝。一斗擘开红玉满,双螯哕出琼酥香。”诗人把啖蟹者以蟹肉饱龍佐料而食之描绘得栩栩如生,情趣盎然。
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啖蟹诗云:“蟹肥暂擘馋涎随,酒绿初倾老眼明。”只见他持整独酌,髙兴得连昏花的老眼亦顿时明亮了起来。
宋代大诗人苏轼可谓是个咏蟹啖蟹迷,他的“樽前已夺蟹螯味,当曰莼羹枉对人。”形象地道出了“吃了榜蟹,百样不鲜”的啖蟹感受,难怪他在江南为官时,曾在《丁公默送螃蟹诗》中道:“可笑吴兴馋太守,一诗换取两尖团。”传神地描绘了啖蟹的乐趣,诗人以诗
换蟹,得意之状令人可掬。
明代袁宏道《忆蟹》诗曰:“鄂州为客处,紫蟹最堪怜。朱邸争先买,青楼不计钱。”清代诗人王昶《[桂枝香]蟹》词中曰:“好胜似,江瑶雪乳,付松火山厨,香检细缕。再捣姜芽,快佐槽头菊醑,持螯况味清如许。”孙晋颢《食蟹》诗:“朵颐翠釜灶觚立,老嫠口腹真贪馋。金膏浓腻一筐足,玉脂滑润双螯缄。”这诗把江南十月的雄蟹之腴美肥壮描绘得维妙维肖,让人馋涎欲滴。文人*野鸿的一首《食蟹歌》,堪称别具一格,十分精彩地描绘了贪馋者啖蟹众生相。其歌中云:"捧怀大笑号众中,食多我者同寒仇;灯前攘肤了不顾,老眼久注探其尤。”“若肥若洛尽饕餮,毫锐不肯轻弃投。”“从酉至亥始罢席,计觥不觉逾百筹;醉看坐客恣狼藉,剩脐残爪森戈矛。”
现代人更是把啖蟹作为人生一大趣事。章太炎和夫人卜居吴中,深秋啖了苏州阳澄湖蟹,章夫人汤国梨女士情不自禁地吟出“不是阳發湖蟹好,人生何必住苏州。”的佳句。
著名画家吴弗之亦有一首十分风趣的咏蟹诗:“九月团,十月尖,潇洒水国天,有酒非尔不为欢。”这些优美诗句,堪谓是啖蟹吟咏的现代佳作。
时下,肥蟹陆续上市,愿君勿忘:"金秋十月美食多,不食螃蟹辜负腹。”
燕南*花瘦胜芳蟹正肥
李春碧/文
日前上海海洋大学的王武教授来我院作学术报告,王教授是河蟹养殖专家,谈起蟹来自然追根溯源,神采飞扬。当他讲到“胜芳蟹”属于我国河蟹家族的珍稀品种,花津蟹、胜芳蟹、阳澄湖蟹共同构成了中华三大名蟹时,我的心里甚是得意。
从小在胜芳镇可没少吃蟹,那时镇上有一条贯通南北的穿心河,儿时我家就住在河边的小胡同里,出胡同口不足10米,就可以见到清清的河水及河上漂浮的小渔船,我们当地人称渔人为“置河钱的”。每天下午,小船陆续靠向河边,岸上自然就摆开了出售鱼虾蟹的小摊,这些水产品装在用芦苇编成的篓子里,“置河钱的”人大声吆喝着:“不值钱的臭鱼烂虾,大伯大婶拿走吧”,“河螃蟹顶盖肥呀”。说臭鱼烂虾那是谦辞,其实货品新鲜得很,那鱼泛着银青色的光泽,那蟹咯咯吱吱地在篓子里拥挤着。那时胜芳卖鱼人手里也根本不拿秤,就论篓,倘若哪位大伯大婶拿着盆出来,把两毛钱往摊子上一放,“置河钱的”人自然会把东西往盆里一倒,唠上两句家常嗑,这桩生意就算完成了。天快擦黑时,卖鱼人会收起家什准备回家,鱼市也就结束了喧闹,这时小镇上家家户户的房顶上会升起袅袅炊烟。
胜芳蟹还真是“顶盖肥”,蟹*满满的着实是顶着壳呢,只是那时人们肚子里没有油水,饭量大,若现在,两个蟹*可以管你饱。听老人们说,胜芳人以前吃蟹是极讲究的,金秋八月,正是菊香蟹肥的时节,当地文人雅士咂酒品蟹,吟诗观月自然清雅,平民百姓围坐桌边,老谦少让,其乐融融、怡然尽欢。尤其让人回味的是胜芳的蟹肉打卤面,嫩白的蟹肉,鲜橙的蟹*,往地道的手擀面上一浇,未及入口就先饱眼福了。店小二头顶一个木制的托盘,上面摆放着十来碗面,在中午时分沿街叫卖:“面条,面条,蟹肉打卤嘞”。一有人上前招呼,小二即把腿一屈,顾客取下面条,顺手也会把钱放在托盘上。面条清爽利落,蟹卤货真价实,吃下去着实是痛快。爸爸告诉我,人家店里剥蟹肉的手艺可了不得,一斤螃蟹几两肉都是固定的,手里拿个小钩子,速度快极了,那可是个技术活儿。
听完王武教授的讲座,我连忙到图书馆去查阅资料,原来作家端木蕻良在其所著《曹雪芹》中有这样一段对话:“……万斯同一见桌上小菜,感慨地道:这京城,就有这么个风气,什么都是南方的好,修盖庭园仿南方就不用说了,单说这吃的吧,酱肉要数天福号,点心要数芝兰斋,火腿要从金华运来,肉松要吃福建的。吃豆腐要吃南豆腐,吃糖要吃南酥糖,吃醋要吃镇江醋,吃酒要吃花雕酒,吃蟹要吃阳澄湖的蟹……八表姐笑道:我们这回吃的可是胜芳的螃蟹呀……”八表姐脱口而出胜芳螃蟹,可见在当时是颇具影响的;现代作家林希的小说《天津闲人》里也有这样的描述:“……今日晚上是侯伯泰大人设家宴,请大律师袁渊圆畅饮对酌,餐桌上没有什么大菜,两只素色青花大餐盘,每只餐盘上盛着一只红澄澄的河蟹,一套吃螃蟹的餐具,小锤、小凿、小刀、小镊子。清一色的银器,和红澄澄的螃蟹恰好白红相间,愈显得餐桌上典雅富丽。这螃蟹不一般,卧在餐盘上活赛一只铜锣,一对大毛螯盘在头顶上,倘若将螃蟹腿展开对角丈量。横宽一尺四十,算得上是螃蟹精。……胜芳产螃蟹,天下有名,有皇上的年代,一尺四的珍品每年多不过产四五十只,一只螃蟹一只篓,再往篓里打两个生鸡蛋,全部送到宫里,个个活,双层的油盖,自然是龙颜大悦,这才护佑着黎民百姓得享皇恩。现如今,皇帝到关外立满洲国登基去了,这胜芳螃蟹才得以流入民间,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份口福。今年天津卫一共进了十二只,你一只,我一只,另外十只也是此时刚出蒸笼,前大总统一只,前国务总理一只,日租界土肥原一只,英租界工部大臣一只,意租界一只,法租界一只,真是天下同乐,中外共享呀……能吃上这样的极品螃蟹,袁渊圆身为大律师,也是受宠若惊,这哪里是供人吃的物体呀,比唐僧肉都金贵,吃了能长生不老。咂一咂滋味:不凡,醇香、不腻,甜丝丝的,鲜美,没有一点腥味……”。
赵北口“蟹”诗赏析
庞玺,任邱人,清代经史学家,雍正二年授东阳知县,著有《周易集说》、《闲居录》、《松间书屋诗稿》等。
荷花荡十里铺南菱芡好,柳林庄北蟹鳌肥。
记得通宵曾把酒,荷花香里不思归。
翁方刚(年-年),字正三,号覃溪,晚号苏斋,北京人。清代著名书法家。
赵北口
蟹簖湾湾罫布棋,霜空老柳照横漪。
枯萍折苇萧寥意,转胜浓云蘸翠时。
边连宝(年—年)字赵珍,号随园,晚年自号茗禅居士,任邱边各庄村人。清中期著名学者,文学家、诗人。性情耿介,精通经史子集,与纪晓岚、刘炳、戈岱、李中简、边继祖、戈涛并称为“瀛州七子”,著有《随园诗草》。
赵北口竹枝词
十月蒹葭受气酣,春来渔具尔能堪。
细细劈成席篾子,半为蟹簄半鱼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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