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陶(匋)兄:首先给你拜龙年,大吉大利。现托宗白华令侄宗力同志带去一枚石章。本来还有两方,与这合成一套,但因搬家东西打乱,一时找不到,只好先请您这位大家刻这个闲章,请刻“苦芹亭”三字。这三字是我在上海仿鲁迅先(落“生”字——按者)且介亭而起的,又有缅怀曹雪芹之意。此印虽小,但意味深长也。耑此,即颂道安!请刻边款,如目力允许越长越好!一笑!
端木蕻良钟耀群拜
徐正濂按:
端木蕻良(-),满族人,本名为曹汉文,又名曹京平,端木蕻良是其年开始用的笔名,后来渐渐的本名倒被遗忘了。端木先生是“左联”的重要作家,年完成长篇小说《科尔沁旗草原》,当时很轰动,但现在人们已经不太记得。人们更记得他曾经是女作家萧红的丈夫,而萧红则因为小说《生死场》是鲁迅先生作序,所以到文革中还非常著名。萧红年病逝于香港。端木先生后娶钟耀群为妻。端木文革中曾有过“陪斗”老舍的“殊荣”,进过“牛棚”,文革后又潜心于创作,最有影响的是长篇小说《曹雪芹》;生前为中国作协理事、北京作协副主席。和萧红的关系可以说影响了端木先生一辈子:年,日*逼近华中,端木将已怀孕的萧红留在武汉,自己一张船票先期跑到了重庆,此事一直为文化界所诟病。后来人们知道此中有误会,有讹传,但再解释又有什么用呢?无论是绅士风度、骑士风度还是侠士风度,即便有千般理由,危急情况下将女士撇下总是欠考虑的,何况人家还是美女、才女又兼身怀六甲;更何况你是跑到了重庆求安全,你要是撇下美女、才女兼孕女跑到平型关或者台儿庄参战,那倒又是另一说了。往西还是往东,这是个问题,犯了方向的错误,就留下了历史的话柄。
这么说对前辈有点不敬,但事实如此,不据实披露又是对读者的不敬了。笔者的“按语”跟着这些名人信札,不意间已写了13篇,常常写着写着就“越位”了。前些时朋友说,你的文字隐隐中有刺,你可能自己不觉得,你认为是针对现象的,但别人容易对号入座,无意间就种下了嫌隙。我蓦然而惊,仔细反省:托庇于*治昌明、经济发展,我这些年的境遇、生活比以前好得多,我完全没有愤世嫉俗的理由,文字中又何来不平之气呢?想来还是文人恶习的影响,所谓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,总想要在平淡处写出点波澜来,不知不觉笔下就尖刻起来。虽然说文字的尖刻并不等于做人的尖刻,但总归有伤温柔敦厚之旨,要改。不过,在意文字,这本身并没有错,尝见不少美术杂志、时尚报刊,印刷精美,纸张一流,然而煌煌一百页,竟没有一篇可以卒读的文字!如果说这是与时俱进,则我要扼腕长叹了。写按语的过程也是受教育的过程,比如此信中“现托宗白华令侄宗力同志……”那段话,就使我又得一教益。我以前一直认为,“令”有“您的”的意思,比如“令尊”、“令堂”等等,似乎并不能称对话以外的第三人的侄子为“令侄”。如果换了别人,我一定会笑其不学的,但摊上了既懂旧学又通新学的大作家端木先生,我不免疑惑,难道真有这样的用法?查了《汉语大字典》后大吃一惊,“令”字未必含“您的”的意思,只是对他人亲属的敬称,无论指哪一方都可用。如《儒林外史》31回:“小侄已经把他令郎令孙,都接在此侍奉汤药。”甚至还可以称自己的亲属,如谢灵运《酬从弟惠连》诗:“末路值令弟,开颜披心胸。”看来我们常常嘲笑的港片台词“你的令堂”云云,其实并没有错,人家还是正宗明朝的语气呢!人啊,真是不能太自以为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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